第二章

    苏妙在这鲜红刺目的鲜血里愣了半晌,像是想起什么,扭身抬手,一把推开西面榻上的雕花窗——

    淮州多水,鸳鸯馆原本就建在池上,正是日暮,日头斜斜的坠在天边,楼外正对着一方荷塘,拂面吹来一阵带着水汽的微潮暖风,晃动起池中的水光印在她的眸子里,星子一般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这不是京城,不是皇子府,是李府,是她自小长大的淮州!

    苏妙终于有了些真正活过来的实感。

    她是当真回到了十四这一年,她还好好的,那要命的白绫也没有系到她的脖子上!

    苏妙眸子里噙着一汪泪珠,浑身都在隐隐发抖,不知道是喜是怕,恍惚间,甚至要以为自个刚刚陷进去的泥沼,当真只是一个梦魇。

    可怎么会呢?

    苏妙又忍不出将手在咽喉前紧紧攥起,似是想要扯开那还不存在的白绫。

    她是个没福气的,自小不知父母,还不记事就被卖进苏家楼里,叫苏妈妈奇货可居的攥在手心一日日调-教。

    担心受怕的长到十四,就和端娘一道被卖这李府上,上进给来巡查江东的七皇子,又好运气的当真被带回了京城,之后殿下回京,受封郕王,她们两个就都顶着侍妾的名号留在了王府内院。

    苏端说,出头的椽子最先烂,她们原本就比不得良家女子,尤其她长相狐媚,一看就是个会勾引人的,原本就已是招摇,府里那许多王妃侧妃,侍妾姑娘,哪一个是好相与的?

    若还再争宠掐尖,就是跳起来戳旁人的眼珠子,弄死你我,也就是一指头的事儿!

    与其求那一时的风光落个下场凄惨,倒不如安分懂事些,王府又不缺食粮,反能得个善终。

    这话乍一听也有些道理,只看同出一家的“姐姐”们,容貌便比不得她,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娇媚,还有那能写会算,能说会唱,满腔的玲珑心肠,比她不知多了多少本事的。

    可就算这样,当初再是千两百两身价被那些富商老爷买回去,也不过是个等着旁人买去消遣的玩意,高兴时捧在手里,穿金戴银、千娇万宠,烦腻了,或送与旁人,或寻兴折磨,还有叫后院里大妇卖去花船,甚至干脆填了井的。

    实实在在的命比纸薄!

    听的多了,胆子就得小了,再有她打小信赖的姐姐端娘在一边劝着,她在府里不争先不争宠,不单对着后院那些金尊玉贵的贵人主子们恭恭敬敬、便是王府那些下人们都敢指着鼻子笑话她是个木头美人,戳一剪子都不会叫的,摆明了欺辱慢待。

    可如此也不成!

   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,任凭她哭求的哑了嗓子,将头磕在地上磕出血来,也没人理会她一个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