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喝两盏,奚慈都在应答霍南廷的问题。

    那个多灾多难的夜晚,奚慈亲身经历过,也熟悉故事的来龙去脉,把各种材料加工成答案‘喂’给霍南廷并不困难。陌生和警惕的心情自然地淡去后,奚慈发现:霍南廷非常敬重沈蝶,对她说的每个字都不怀疑。就算奚慈不小心出现‘失常’,霍南廷也会用自己的理解为她寻找理由,询问奚慈是不是身体不适?他绝不忍心挑剔才经过许多磨难的姐姐。

    柔和的亲情出现在奚慈和霍南廷之间,从他身上自然流露出的轮廓,让奚慈看见他和沈蝶从前的相处。沈蝶也许是严厉而有责任心的姐姐,霍南廷一定是体贴而可以依靠的弟弟。

    奚慈用自己的小心思‘欣赏’着霍南廷。这么棒棒的小哥哥,是她左一把右一把救回来的!为了把昏迷的霍南廷搁到马背上,奚慈累得要吐血,还拿全部家当给他垫付药费,说是赐予生命也不过分吧。好像天堂之光般纯洁高尚的成就感充满了奚慈的心,救霍南廷可能会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。

    就这样,霍南廷对姐姐单纯的信任让奚慈不再提心吊胆。她只要机灵地跟着霍南廷,把自己放在他指引的位置上,按照他的期望和不自觉的暗示模仿沈蝶,就能做得更好。奚慈还有一个合理的掩护:她坠马后昏迷几天才醒,当然可以稍微有点不正常。

    就在他们说到遇难军官和护卫的抚恤时,渝西侯的侍从马会面带喜色地在门外道:“夫人,侯爷醒了!”

    奚慈神情一阵恍惚。虽然她是想救活贺知华,听到他真醒了又觉得很惊心。前途难料,贺知华能认出她是替身吗?会怒火冲天还是冷静对待?奚慈忽然要承受霍南廷和贺知华的‘双重考验’,可真乐观不起来。

    “太好了!”她假装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,心里想干的其实是马上晕倒。晕了多好啊,霍南廷和贺治华都一边去,谁都别为难她。

    阎王爷都逼不出一句话的木讷丫头丰收,胆怯地跟着奚慈和霍南廷,生怕踩了自己的影子似的,有生第一次进军府里的上房。

    奚慈壮着胆子走到贺知华的门边,看见他双眼圆睁,正盯着头顶上的承尘,黑斑消退的脸上颜色蜡黄。奚慈有种溺水的感觉。她拼命回想在暮色中和她对话的沈蝶,把自己代入沈蝶朦胧的影子,是她唯一能抓浮的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别马上就翻船吧,咱能慢慢来吗?

    屋子里外有十几个人,却静得无声无息,都在等着奚慈开口。“侯爷。”奚慈的声音又轻又短。

    贺知华的眼睛转过去,木黑无光,沉得像口井。搭在床边的手指慢慢抬了抬,嘴唇张开,没有发出声音。

    僵尸人……奚慈心里蹦出一个准确但不合时宜的形容。差不多是自投罗网的心情,她快步走到这位和沈蝶同床共枕,夫妻同心的男人身边,神情地捧住他的手。咬牙等着在下一秒就被贺知华戳穿伪装,冷酷地拍死在床前的脚踏上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贺知华嘴里发出类似吹气的声音,用力抓住奚慈的手,露出痛苦的表情。

    这是不能说话?奚慈从溺水的河底浮起一点,大着胆子道:“侯爷,我是婉婉,你听见吗?”

    贺知华轻晃着头,似乎又气又急。目睹这幕的霍南廷转身道:“大夫呢!”

    大夫已经来了,正等着传唤,这时背着箱子上前,对贺知华行礼,安抚,开始望闻问切。不久,额上一片汗津津。

    “卑职向夫人道喜,侯爷神志清明,脉息顺畅,已经没有大碍了。”

    奚慈问:“侯爷怎么不说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