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二十七,是孟芫留在闺中的最后一日,忙碌了两个多月的孟府上下均崩着最后一口气,势要把家里嫡幼女的亲事办得漂漂亮亮。

    孟芫看着满室的红,还有慕府送来的二品诰命夫人大婚吉服、点翠冠梳,这才有些即将出阁的切实感,纵心中不舍,还是义无反顾要奔赴慕淮身侧。

    倪氏今日没再让孟芫跟着她理事,而是纵着她邀来了闺中挚交最后松泛一日。

    自明日以后,她嫁作人妇,便再难有闺中这般自在随意了。

    倪氏平日干练,家事也是管得有条不紊,今日却不知怎么感到一阵心慌力乏。

    想来是女儿将要嫁人,心里难以割舍罢?

    好不容易理完事,她刚想往后宅去看看女儿,却听见门口一句呵斥,“不是告诉你要提着一百二十颗心,连睡着都给我睁了一只眼,怎么就偏出了这样的事?”

    是掌事女使秦娘子的声音。

    不大会儿,秦娘子便带着个垂头丧气的粗使仆妇进了门。

    倪氏一看就悬起了心。“赵老三家的?你不在慕府看着芫姐儿的嫁妆,回府来作甚?”

    赵老三一家本是庄子上挑上来的,这般被选中给孟芫做陪房,那是在秦氏跟前托了老大的情面。

    她一想到今早看见孟芫陪嫁箱笼的那番惨相,豆大的汗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
    “禀、禀夫人,都怪奴婢看守不利,竟让姑娘的陪嫁衣料被鸟雀啄了,奴婢不敢在慕府声张,实在无法,这才赶紧回府向夫人禀报。”

    孟芫陪嫁的成衣八抬、衣料八抬,其中贵重一些的,当属毛料和皮货,还有些个丝、缎、绸、锦,再就是些做表礼用的绣品,但论真正稀罕,还要属那匹流光彩彻的缭绫,光是织造就耗了数月的光景,今年也只四匹成品问世。

    倪氏见赵老三家的如此惊惧,已有了不祥的预感,“被损坏的是什么料子?”

    赵老三家的知道避无可避,直接噗通一声跪到青石地砖上,“是第七十六抬的缭绫。”“奴婢向日寸步不离地守着,我家闺女连翘则夜里替着我值守,期间除了一位不认得的夫人白日来瞧过,再没人近身。昨日晚上掌灯前奴婢看那些料子还都好好的,可一夜之间,独那匹缭绫竟被鸟雀啄出十几个窟窿,旁的料子却都安然无恙,奴婢总觉得这事蹊跷的很,斗胆请夫人彻查……奴婢万死不敢推脱,只求夫人赶紧想了法子,将这窟窿赶在明日前堵住,也好让咱家姑娘安安顺顺进门。”

    倪氏脸上顿时如六月飞霜,半晌没有半句话。

    秦娘子因是赵老三的举荐人,这会儿也觉得脸皮紧,她小心翼翼试探,“要不,就用府里才得的那匹蜀锦替了,总归还没到正日,想来无人留意原先的那抬是缭绫。”

    倪氏面上看不出,但心里十分恼火,又逢了秦娘子乱出主意,这才冷笑出声,“那嫁妆单子在他慕家席上流转了一圈,这会儿咱家却将缭绫换做蜀锦,不知情的,还当咱们孟家故意以次充好,连嫁妆单子都能做假,若当场被人揭破,芫姐儿日后也不须做人了。”

    赵老三家的跪着叩了几个头,“要不然夫人往姑爷府上去一趟?顾老封君是个明理的,咱们讲鸟雀伤了衣料的事情据实说了,想来她家自有个说法。”